大矣哉,文之时义也!有天文焉,察时以观其变;有人文焉,立言以重其范。历年兹久,递为文质,应运以发其明,因人以通其粹。仲尼既没,游、夏光洙泗之风;屈平自沉,唐、宋弘汨罗之迹。文儒于焉异术,词赋所以殊源。逮秦氏燔书,斯文天丧;汉皇改运,此道不还。贾、马蔚兴,已亏于《雅》《颂》;曹、王杰起,更失于《风》《骚》。僶俛大猷,未忝前载。洎乎潘、陆奋发,孙、许相因,继之以颜、谢,申之以江、鲍。梁、魏群材,周、隋众制,或苟求虫篆,未尽力于丘坟;或独狥波澜,不寻源于礼乐。会时沿革,循古抑扬,多守律以自全,罕非常而制物。其有飞驰倐忽,倜傥纷纶,鼓动包四海之名,变化成一家之体,蹈前贤之未识,探先圣之不言。经籍为心,得王、何于逸契;风云入思,叶张、左于神交。故能使六合殊材,并推心于意匠;八方好事,咸受气于文枢。出轨躅而骧首,驰光芒而动俗。非君之博物,孰能致于此乎?
君讳勃,字子安,太原祁人也。其先出自有周,濬哲文明之裔;隐乎炎汉,弘宣高尚之风。晋室南迁,家声布于淮海;宋臣北徙,门德胜于河汾。宏材继出,达人间峙。祖父通,隋秀才高第,蜀郡司户书佐,蜀王侍读。大业末,退讲艺于龙门。其卒也,门人谥之曰文中子。闻风睹奥,起予道惟,摧摩三古,开阐八风。始摈落于邹、韩,终激扬于荀、孟。父福畤,历任太常博士,雍州司功,交阯、六合二县令,为齐州长史。抑惟邦彦,是曰人宗,绝六艺以成能,兼百行而为德。司马谈之晚岁,思弘授史之功;扬子云之暮年,遂起参玄之叹。
君之生也,含章是讬。神何由降,星辰奇伟之精,明何由出,家国贤才之运。性非外奖,智乃自然。孝本乎未名,人应乎初识。器业之敏,先乎就傅。九岁读颜氏《汉书》,撰《指瑕》十卷。十岁包综六经,成乎朞月,悬然天得,自符音训。时师百年之学,旬日兼之;昔人千载之机,立谈可见。居难则易,在塞咸通,于术无所滞,于词无所假。幼有钧衡之略,独负舟航之用。年十有四,时誉斯归。太常伯刘公巡行风俗,见而异之,曰:“此神童也。”因加表荐,对策高第,拜为朝散郎。沛王之初建国也,博选奇士,征为侍读。奉教撰《平台钞略》十篇,书就,赐帛五十疋。先鸣楚馆,孤峙齐宫,乘、忌侧目,应、刘失步。临秀不容,寻反初服。远游江汉,登降岷峨,观精气之会昌,玩灵奇之肹蠁。考文章之迹,征造化之程。神机若助,日新其业,西南洪笔,咸出其词。每有一文,海内惊瞻。所制《九陇县孔子庙堂碑文》,宏伟绝人,稀代为宝,正平之作,不能夺也。咸亨之初,乃参时选,三府交辟,遇疾辞焉。友人陵季友时为虢州司法,盛称弘农药物,乃求补虢州参军。坐免岁余,寻复旧职,弃官沉迹,就养于交阯焉。长卿坐废于时,君山不合于朝,岂无媒也,其惟命乎!富贵比于浮云,光阴逾于尺璧,著撰之志,自此居多。观览旧章,翾翔群艺,随方渗漉,于何不尽?在乎词翰,倍所用心。
尝以龙朔初载,文场变体,争构纤微,竞为雕刻。糅之金玉龙凤,乱之朱紫青黄,影带以狥其功,假对以称其美,骨气都尽,刚健不闻。思革其弊,用光志业。薛令公朝右文宗,讬末契而推一变;卢照邻人间才杰,览青规而辍九攻。知音与之矣,知己从之矣。于是鼓舞其心,发泄其用,八弦驰骋于思绪,万代出没于豪端。契将往而必融,防未来而先制。动摇文律,宫商有奔命之劳;沃荡词源,河海无息肩之地。以兹伟鉴,取其雄伯,壮而不虚,刚而能润,雕而不碎,按而弥坚。大则用之以时,小则施之有序。徒纵横以取势,非鼓怒以为资。长风一振,众萌自偃,遂使繁综浅术,无藩篱之固;纷绘小才,失金汤之险。积年绮碎,一朝清廓,翰苑豁如,词林增峻。反诸宏博,君之力焉;矫枉过正,文之权也。后进之士,翕然景慕,久倦樊笼,咸思自择。近则面受而心服,远则言发而响应,教之者逾于激电,传之者速于置邮。得其片言,而忽焉高视;假其一气,则邈矣孤骞。窃形骸者,既昭发于枢机;吸精微者,亦潜附于声律。虽雅才之变例,诚壮思之雄宗也。妙异之徒,别为纵诞,专求怪说,争发大言。乾坤日月张其文,山河鬼神走其思,长句以增其滞,客气以广其灵,已逾江南之风,渐成河朔之制。谬称相述,罕识其源。扣纯粹之精机,未投足而先逝;览奔放之偏节,已滞心而忘返。乃相循于跼步,岂见习于通方。信谲不同,非墨翟之过;重增其放,岂庄周之失。唱高罕属,既知之矣。以文罪我,其可得乎?
君以为摛藻雕章,研几之余事;知来藏往,探赜之所宗。随时以发,其惟应便,稽古以成,其殆察微。循紫宫于北门,幽求圣律;访玄扈于东洛,响像天人。每览韦编,思弘《大易》。周流穷乎八索,变动该乎四营。为之发挥,以成注解。尝因夜梦,有称孔夫子而谓之曰:《易》有太极,子其勉之。寤而循环,思过半矣。于是穷蓍蔡以像告,考爻彖以情言,既乘理而得玄,亦研精而狥道。虞仲翔之尽思,徒见三爻;韩康伯之成功,仅逾两系。君之所注,见光前古,与夫发天地之秘藏,知鬼神之情状者,合其心矣。君又以幽赞神明,非杼轴于人事;经营训导,乃优游于圣作。于是编次《论语》,各以群分,穷源造极,为之古训。仰贯一以知归,希体二而致远,为言式序,大义昭然。文中子之居龙门也,睹隋室之将散,知吾道之未行,循叹凤之远图,宗获麟之遗制,裁成大典,以赞孔门。讨论汉、魏,迄于晋代,删其诏命为百篇以续《书》。甄正乐府,取其雅奥,为三百篇以续《诗》。又自晋太熙元年,至隋开皇九年平陈之岁,褒贬行事,述《元经》以法《春秋》。门人薛收窃慕,同为《元经》之传,未就而殁。君思崇祖德,光宣奥义,续薛氏之遗传,制《诗》《书》之众序,包举艺文,克融前烈。陈群禀太丘之训,时不逮焉;孔伋传司寇之文,彼何功矣。《诗》《书》之序,并冠于篇,《元经》之传,未终其业。命不与我,有涯先谢,春秋二十八,皇唐上元三年秋八月,不改其乐,颜氏斯殂,养空而浮,贾生终逝。呜呼!天道何哉!所注《周易》,穷乎晋卦,又注《黄帝八十一难》,幸就其功,撰合论十篇,见行于代。君平生属文,岁时不倦,缀其存者,纔数百篇。嗟乎促龄,材气未尽,殁而不朽,君子贵焉。兄勔及勮,磊落词韵,铿鍧风骨,皆九变之雄律也;弟助及勋,揔括前藻,网罗群思,亦一时之健笔焉。友爱之至,人伦所及,永言存殁,何痛如之!援翰纪文,咸所未忍。盖以投分相期,非弘词说。潸然擥涕,究而序之。分为二十卷,具诸篇目。三部盛作,恨不序于生前;七志良书,空撰得于身后。神其不远,道或存焉。
杨炯(650年-692年),字令明,弘农华阴(今属陕西)人,排行第七。唐朝诗人,初唐四杰之一。显庆六年(公元661年),年仅11岁的杨炯被举为神童,上元三年(676年)应制举及第,授校书郎。后又任崇文馆学士,迁詹事、司直。垂拱元年(685年),降官为梓州司法参军。天授元年(690年),任教于洛阳宫中习艺馆。如意元年(692年)秋后改任盈川县令,吏治以严酷著称,卒于任所。因此后人称他为“杨盈川”。
秦将王翦破赵,虏赵王,尽收其地,进兵北略地,至燕南界。
太子丹恐惧,乃请荆卿曰:“秦兵旦暮渡易水,则虽欲长侍足下,岂可得哉?”荆卿曰:“微太子言,臣愿得谒之。今行而无信,则秦未可亲也。夫今樊将军,秦王购之金千斤,邑万家。诚能得樊将军首,与燕督亢之地图,献秦王,秦王必说见臣,臣乃得有以报太子。”太子曰:“樊将军以穷困来归丹,丹不忍以己之私,而伤长者之意,愿足下更虑之!”
荆轲知太子不忍,乃遂私见樊於期,曰:“秦之遇将军,可谓深矣。父母宗族,皆为戮没。今闻购樊将军之首,金千斤,邑万家,将奈何?”樊将军仰天太息流涕曰:“吾每念,常痛于骨髓,顾计不知所出耳!”轲曰:“今有一言,可以解燕国之患,而报将军之仇者,何如?”於期乃前曰:“为之奈何?”荆轲曰:“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,秦王必喜而善见臣。臣左手把其袖,而右手揕其胸,然则将军之仇报,而燕国见陵之耻除矣。将军岂有意乎?”樊於期偏袒扼腕而进曰:“此臣之日夜切齿拊心也,乃今得闻教!”遂自刎。
太子闻之,驰往,伏尸而哭,极哀。既已,不可奈何,乃遂盛樊於期之首,函封之。
于是太子预求天下之利匕首,得赵人徐夫人之匕首,取之百金,使工以药 淬之。以试人,血濡缕,人无不立死者。乃为装遣荆轲。
燕国有勇士秦武阳,年十二,杀人,人不敢与忤视。乃令秦武阳为副。(秦武阳 一作:秦舞阳)
荆轲有所待,欲与俱,其人居远未来,而为留待。
顷之未发,太子迟之。疑其有改悔,乃复请之曰:“日以尽矣,荆卿岂无意哉?丹请先遣秦武阳!”荆轲怒, 叱太子曰:“今日往而不反者,竖子也!今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,仆所以留者,待吾客与俱。今太子迟之,请辞决矣!”遂发。
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,皆白衣冠以送之。至易水上,既祖,取道。高渐离击筑,荆轲和而歌,为变徵之声,士皆垂泪涕泣。又前而为歌曰:“风萧萧兮易水寒,壮士一去兮不复还!”复为慷慨羽声,士皆瞋目,发尽上指冠。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,终已不顾。
既至秦,持千金之资币物,厚遗wèi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。
嘉为先言于秦王曰:“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,不敢兴兵以拒大王,愿举国为内臣。比诸侯之列,给贡职如郡县,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。恐惧不敢自陈,谨斩樊於期头,及献燕之督亢之地图,函封,燕王拜送于庭,使使以闻大王。唯大王命之。”
秦王闻之,大喜。乃朝服,设九宾,见燕使者咸阳宫。
荆轲奉樊於期头函,而秦武阳奉地图匣,以次进。至陛下,秦武阳色变振恐,群臣怪之,荆轲顾笑武阳,前为谢曰:“北蛮夷之鄙人,未尝见天子,故振慑,愿大王少假借之,使毕使于前。”秦王谓轲曰:“起,取武阳所持图!”
轲既取图奉之, 发图,图穷而匕首见。因左手把秦王之袖,而右手持匕首揕之。未至身,秦王惊,自引而起,绝袖。拔剑,剑长,操其室。时恐急,剑坚,故不可立拔。
荆轲逐秦王,秦王还柱而走。群臣惊愕,卒起不意,尽失其度。而秦法,群臣侍殿上者,不得持尺兵;诸郎中执兵,皆陈殿下,非有诏不得上。方急时,不及召下兵,以故荆轲逐秦王,而卒惶急无以击轲,而乃以手共搏之。
是时,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。秦王方还柱走,卒惶急不知所为。左右乃曰:“王负剑!王负剑!”遂拔以击荆轲,断其左股。荆轲废,乃引其匕首提秦王,不中,中柱。秦王复击轲,被八创。
轲自知事不就,倚柱而笑,箕踞以骂曰:“事所以不成者,乃欲以生劫之,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。”
左右既前,斩荆轲。秦王目眩良久。
问仙娥何处称觞?帕递香罗,寿祝张郎。整整杯盘,低低歌舞,淡淡韶光。
想无愧乾坤俯仰,且随缘诗酒徜徉,乐意何长。人醉西池,月上东墙。
过今朝三月初三,昨夜长庚,书幌光含。狂客追欢,歌姬索笑,余子醺酣。
且莫说莺儿,试听他燕子喃南,此乐何堪!多君畅饮,容我高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