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弟恩三纪,君臣谊百年。哀音腾粤地,老泪洒吴天。
杀气南条急,妖氛北户缠。行宫逾越峤,留守限灵川。
仓卒闻风溃,逡巡厝火然。操戈乘内间,解甲起中权。
卷土心仍壮,凭城誓益坚。喧呼齐辫发,奋击祇张拳。
刀锯徒为尔,冠裳正俨然。归元髯上磔,嚼齿爪中穿。
荀偃含犹视,张巡起欲旋。扬扬神不乱,琅琅语争传。
徒抱衔须痛,谁能咶血怜。伤心寝门外,为位佛镫前。
一恸营魂远,三号涕泗涟。修门归漠漠,故国望姗姗。
虞殡歌休矣,巫阳筮予焉。吴羹凄象设,楚些怆蝉联。
魂复新遗矢,神栖旧坐毡。灵衣风肃肃,幽啸雨溅溅。
清夜前除酒,明镫近局筵。逢迎伤剪纸,送别忍烧船。
黄鸟身其百,青龙岁半千。四游余渺莽,八翼罢腾骞。
飞铁兵轮重,为铜物冶全。庚寅徵揽揆,辛卯应灾躔。
剑去梧宫冷,刀投桂水煎。训狐宵叫啸,婴蜺昼连蜷。
斗涧龙伤血,崩崖蜃吐涎。拊心看迸裂,弹指省轰阗。
攀附龙门迥,追陪鹤盖连。园林规绿水,屋宇带红泉。
一饭常留客,千金不问田。以忙消磈垒,及夏领芳妍。
日落邀宾从,舟移沸管弦。丹青搜白石,杖屦撰松圆。
齿马成吾老,童乌忆汝贤。兔园温句读,蛾子学丹铅。
枕膝应传喜,登楼独许玄。青春凭騕袅,白首托夔蚿。
桃李西江宰,梧桐左掖员。裂麻心胆赤,恤纬鬓毛宣。
北寺偕书狱,西曹互橐饘。朱游和药切,黄霸授经专。
铜马神州沸,金鸡密网蠲。甘陵录牒寝,元祐党碑镌。
北阙惊传火,东郊狎控弦。帝车俄运转,天步久迍邅。
鳌足倾三极,龙胡断八埏。关山留北顾,宗祏寄南迁。
江左朝廷小,交南节钺偏。风云天路偪,翼戴本支便。
宗泽回銮表,刘昆劝进笺。岭边求日月,规外别坤乾。
翼轸开营壁,湘漓抵涧瀍。只身支浩劫,赤手捧虞渊。
插羽钩庸蜀,分茅铒益滇。黄农罗种落,邕桂簇戈鋋。
青犊乌仍合,红巾蚁并缘。反王收魏豹,别将置梅鋗。
白象扶丹毂,乌蛮曳彩旃。庐儿宿卫直,厮养彻侯骈。
画诏行营里,除官御览先。两宫汤药使,中禁洗儿钱。
一旅基将肇,三分业未竣。连鸡惛蚌蛤,咥虎玩腥膻。
画地翔河鸟,婴城坠纸鸢。执冰嘻狒狒,投缒引蠕蠕。
履善穷江表,庭芝殉海𤲬。誓书申决绝,望拜告精虔。
目裂光如炬,膋藏血化殷。花门剺面改,藤帽枕尸还。
青草迎飞旐,黄茅拥过輲。虚祠包箬饭,峒祭卜筳篿。
故岭虞山似,新愁桂岭牵。丹心石路折,皓魄火云鲜。
尽说南朝李,何惭东海田。铸金身故在,刻木首非捐。
列列羞祈死,淹淹笑祝延。葭灰阳解駮,火井焰浮烟。
错莫嘶泥马,分明叫杜鹃。朔方唐故事,纶邑夏前编。
率土诚延伫,敷天忍弃捐。云旗翻毕口,星矢直狼肩。
壁垒分行阵,雷风合弭鞭。白山崖倒侧,墨水浪平填。
鹑尾南回越,旄头北扫燕。誓师三后所,饮御五车边。
改葬新班剑,舆尸故马鞯。羽门颁綟绶,麟阁列貂蝉。
画壁雕戈动,祠堂兕甲县。传芭歌沓沓,荐荔鼓鼘鼘。
后死身余几,先生腹尚便。不成升屋哭,弥想对床眠。
单孑留形影,凄凉度陌阡。鸡窗言仿佛,蛛匣字蜿蜒。
西第花犹发,东皋草欲芊。经过光景眩,识路梦魂颠。
太息看梁栋,沉吟仰屋椽。移山谁负畚,蹈海可乘艑。
守器纡奔问,余皇肆溯沿。祝予双泪涸,将伯寸心㾓。
长夜歌将阕,穷尘恨始湔。荡阴《三士》咏,蜀国《八公》篇。
乡梦凭温序,哀词属马汧。降神天意远,养士国恩绵。
汗竹新书史,浇花近扫阡。明明老眼在,拭目向空玄。
钱谦益(1582—1664),字受之,号牧斋,晚号蒙叟,东涧老人。学者称虞山先生。清初诗坛的盟主之一。常熟人。明史说他“至启、祯时,准北宋之矩矱” 明万历三十八年(1610)一甲三名进士,他是东林党的领袖之一,官至礼部侍郎,因与温体仁争权失败而被革职。在明末他作为东林党首领,已颇具影响。马士英、阮大铖在南京拥立福王,钱谦益依附之,为礼部尚书。后降清,仍为礼部侍郎。
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,地僻而鲜居人,其西南及北,皆为平野。岁癸未、甲申间,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,著书于此。先生旧太史,有名声,又为巡抚宋公重客,宋公时时造焉。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,载酒来访者不绝,而慧庆玉兰之名,一时大著。
玉兰在佛殿下,凡二株,高数丈,盖二百年物。花开时,茂密繁多,望之如雪。虎丘亦有玉兰一株,为人所称。虎丘繁华之地,游人杂沓,花易得名,其实不及慧庆远甚。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,则慧庆之玉兰,竟未有知者。久之,先生去,寺门昼闭,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。
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,岁丁亥春二月,余昼闲无事,独行野外,因叩门而入。时玉兰方开,茂密如曩时。余叹花之开谢,自有其时,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,原与人世无涉,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。今虎丘之玉兰,意象渐衰,而在慧庆者如故,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,而幽潜者之可久也。花虽微,而物理有可感者,故记之。
嘉庆四年,岁在己未,琉球国中山王尚穆薨。世子尚哲先七年卒,世孙尚温表请袭封。中朝怀柔远藩,锡以恩命,临轩召对,特简儒臣。
于是,赵介山先生,名文楷,太湖人,官翰林院修撰,充正使;李和叔先生,名鼎元,绵州人,官内阁中书,副焉。介山驰书约余偕行,余以高堂垂老,惮于远游。继思游幕二十年,遍窥两戒,然而尚囿方隅之见,未观域外,更历纓溟之胜,庶广异闻。禀商吾父,允以随往。从客凡五人:王君文诰,秦君元钧,缪君颂,杨君华才,其一即余也。
五年五月朔日,随荡节以行,祥飙送风,神鱼扶舳,计六昼夜,径达所届。
凡所目击,成登掌录。志山水之丽崎,记物产之瑰怪,载官司之典章,嘉士女之风节。文不矜奇,事皆记实。自惭谫陋,饴测海之嗤;要堪传言,或胜凿空之说云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