泽宫既穆卜,东徙得轩敞。衮衣肃天表,夏屋封吉壤。
太牢缺命祀,有司亡簿掌。百年荫乔木,地灵见滋长。
牛羊不敢践,风雨蔽尘坱。师儒坐胶序,秀士列州党。
岂念鲁城北,习礼时一上。先生秉至教,正学距群枉。
来嗣临川席,犹见杏坛丈。出游过佛寺,瞻拜心怆恍。
束脩解橐中,官物惜公帑。尚行夫子志,马鬣存规仿。
筑墙封四周,贞石立高榜。远山霭青翠,秋气浮沆砀。
竹树交城阿,风日共骀荡。释奠羞牲鱼,昔酒荐尊盎。
乐备八佾舞,礼简罢尸象。斯文当在兹,庶几精意享。
圣人不可作,威仪感梦想。法由图画变,事非释老攘。
诏书始元丰,郡国尽塑像。迁庙礼既成,夹室藏可仿。
鲁人观礼器,墓祭自畴曩。檀弓言物始,斯道固宜广。
贤者在人国,举措为世仰。一事预名教,竭力务培养。
况复神所依,祀典通肸蚃。肃对在天灵,森然动精爽。
忍见陵谷移,呜呼委榛莽。中也陪执事,于心劳向往。
车服展遗物,金石聆幽响。具观典礼盛,忠敬非外强。
作歌告后世,用配两庑飨。
(1744—1794)江苏江都人,字容甫。幼孤贫,赖母授读。少长,游书肆,借阅经史百家书籍,过目成诵,遂为通人。乾隆四十二年拔贡生。以母老不赴朝考。文章以汉魏六朝为则,卓然为清代中叶大家。笃志经学,尤精《周官》、《左氏传》,兼治诸子。与同乡王念孙、刘台拱为友,服膺顾炎武,自许为私淑弟子。曾应湖广总督毕沅之聘,撰《黄鹤楼铭》等文,传诵一时。后至杭州文澜阁掌《四库全书》,旋卒。有《广陵通典》、《春秋后传》、《容甫先生遗诗》、《述学内外篇》。
士君子立身事主,既名知己,则当竭尽智谋,忠告善道,销患于未形,保治于未然,俾身全而主安。生为名臣,死为上鬼,垂光百世,照耀简策,斯为美也。苟遇知己,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,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;钓名沽誉,眩世骇俗,由君子观之,皆所不取也。
盖尝因而论之:豫让臣事智伯,及赵襄子杀智伯,让为之报仇。声名烈烈,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。呜呼!让之死固忠矣,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——何也?观其漆身吞炭,谓其友曰:“凡吾所为者极难,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。”谓非忠可乎?及观其斩衣三跃,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,而独死于智伯。让应曰:“中行氏以众人待我,我故以众人报之;智伯以国士待我,我故以国士报之。”即此而论,让馀徐憾矣。
段规之事韩康,任章之事魏献,未闻以国士待之也;而规也章也,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,与之地以骄其志,而速其亡也 。郄疵之事智伯,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;而疵能察韩、魏之情以谏智伯。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,而疵之智谋忠告,已无愧于心也。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,国士——济国之上也。当伯请地无厌之日,纵欲荒暴之时,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,谆谆然而告之日:“诸侯大夫各安分地,无相侵夺,古之制也。今无故而取地于人,人不与,而吾之忿心必生;与之,则吾之骄心以起。忿必争,争必败;骄必傲,傲必亡”。谆切恳至,谏不从,再谏之,再谏不从,三谏之。三谏不从,移其伏剑之死,死于是日。伯虽顽冥不灵,感其至诚,庶几复悟。和韩、魏,释赵围,保全智宗,守其祭祀。若然,则让虽死犹生也,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?
让于此时,曾无一语开悟主心,视伯之危亡,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。袖手旁观,坐待成败,国士之报,曾若是乎?智伯既死,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,甘自附于刺客之流。何足道哉,何足道哉!虽然,以国士而论,豫让固不足以当矣;彼朝为仇敌,暮为君臣,腆然而自得者,又让之罪人也。噫!